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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第三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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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

就在下一刻,车门却紧紧合上了,将车厢重新封成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,密不透风。

文令仪垂睫轻颤,屈了半身,曳着淡青罗裙坐到了车门附近,柔掌扶门。

“夫人有何吩咐?”车夫听见动静,在外下意识按紧了车门,周身警备起来。其反应之快,措辞又不卑不亢,明显并非常人所能做到,最大可能便是拓拔宪从军中检出的军士。

“……她去了哪儿?可别叫人挤撞了。”文令仪攥着雪帕,轻咳了声,话中透露担忧之意,搭了个解释,“若能远远看着,到底叫人放心些。”

仿佛要印证她所说,拥堵人群中冒出几声斥骂,诸如“谁的臭手,敢胡乱搭来”“莫挤莫挤,鞋履要叫你穿走了”“不好,簪子着人勾了,快帮我看看到哪儿了”,不一而足,此起彼伏地响闹,乱成一锅粥。

好在佳节时分,都是去庄严寺听头道钟鼓声的,耐性比平时足得多,来回交锋几句也就罢了,不然只怕要因此生出口角,彼此领教领教了。

所以她担心的不无道理,回去的路上也太兵荒马乱了。

车夫却稳坐钓鱼台,嘻开嘴笑了声,“夫人放心罢,她拿了腰牌去前头开路,片刻功夫就带人过来了,不妨事的。”

文令仪哦了声,果然放心许多,余下的些许不安也是人之常情,“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,如此密匝匝的人流,路只怕不好挤。托了你的双目,且再仔细些,若看见她回来,便早早知会声。”

对此,车夫倒应得敞亮,很能理解这些闺中女儿的情谊。比如他们同处营帐之中,虽有什长、百夫长、乃至大小都统之分,军阶高低有别,但日日在一块儿吃住操练,早已和旁人感情不同。这位夫人如此表现,在他看来是重情义之举,再正常不过。

于是在堪堪看见青衣人影归来时,他屈指叩了叩车门,“夫人,回来了。”

话音未落,文令仪迫不及待打开了车门,欣喜得欲将半个身子探出张望,被车夫横臂才拦住了。知道自己一时太过情急,多少有点不合体统,反省之下,很合仪地坐在了位上,只以明眸向外打量,“在哪儿?”

车夫指了指西面,也正是围街木栅和疏导兵卫所在,文令仪随之看去,视线如放纸鸢般,远远近近,高低上下,却总找不到人。

“如何找不见?可是看错了?”

她手扶车厢,轻轻皱起剪绒般的乌眉,很是不解。

车夫此时也有些懊丧。方才有波人流涌过去,男男女女一大堆,才看见的人影被淹在其中,真要找起来简直没个头绪。早知就晚些知会了,多早晚的事,如今这样多少有些伤他面子。讪讪的,便把车门合了道:“是我草率了,夫人还是回去坐等罢,到车下自然就看见了。”

文令仪不敢惹他疑心,叹了口气,远远地看了最后一眼,好生坐了回去。

车门合上后,她不免有些焦躁,咬了咬下唇。

吴池明明就在离东阳门边不远的地方站着,她数次向他看去,不见他有任何反应,想来没有察觉。

但要从西宁公府如实传出消息很难了,出来能碰上他的机会也极少,今日算赶了个巧。一旦错过了,谁知还有没有下次。

她须得设法让吴池看见自己,明白她当下处境。

“夫人,我回来了!”

车外陡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有了头绪。

文令仪猛得推开车门,弯着细腰,匆匆忙忙地前去相迎,急得足下一个踏空,摔到侍女怀里。

侍女吓得紧紧抱住她,捧了束娇花般,“夫人小心!”

周围人群也向这里看来,不少人被那罕见品貌夺了目光,驻足流连,舍不得前行半步。

文令仪好不容易站稳了,发现各色人都在观着自己出丑,不大自在,想以雪帕来掩。找了却发现手里的雪帕不翼而飞,向侍女说了,还道帕子一角还绣了个“襄”字,应是方才扑到她身上时脱了手。

侍女知世家女子贴身之物至关重要,丢损了容易出事,便也帮着四面看了看。

一阵快风扬尘起,文令仪手背掩唇咳了几声,左右找了圈,更是远远地看了眼,实在找不到了,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摆摆手,“罢了,就是块帕子,没了就没了,早些回去要紧。”

侍女扶她上了车,仔细掩好车门,笑道:“夫人刚才差点吓坏奴婢了,人多且杂,车架又这般高,若摔了,只怕身上要留好几日青紫。”

谁也猜不准主上何时来找夫人,但来了总要幸夫人,若看见青紫,他们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。

文令仪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,“多亏你机敏,处置得当。”

心底却在想着方才吴池到底看见她没有。

似乎对视了,又不能确定他是看向她,还是这里的百姓……

马车开始动了,木轮碾过石道,比起高高低低的马蹄声,久响不息。

“有了这些人在前开路,果然畅通无阻。”侍女寻着话打发辰光。

似乎也就是这一刹那,夕阳落尽了余晖,天阴了下来,冷气不知从哪而起来,自四面八方渗入了车厢,她切实感受到了,又问了要不要把氅衣披在身上。

文令仪说好,其实心神不在这上头。

哥哥那时怎么说的呢?

——吴池有办法助她离开洛阳。

可马车就快过了东阳门了。

过了东阳门,如何再找机会见到吴池,她不知道。

于是真的也感受到了黑洞洞的寒意,像……拓拔宪正在冷冷看着她,笑她只会做无用功。

她裹紧了氅衣,半张脸几乎都埋进领口的一圈狐毛中。

但就在马车车轮滚过城门洞的时候,有道公事公办的声音从外传来,落到了车厢里头,平地惊雷一般。

“恭迎贵人回城。”

文令仪咳了几声,娇怯不胜风寒的样子,问若有所思的侍女道:“可还有帕子?”

侍女,也就是春羽,恍然大悟,急忙开了沉香漆盒,递过去雨过天青色的素帕。

……

接连三日,文令仪都没再出去,只在西宁公府里教文洛读书写字,偶尔牵着他去花园里游戏。

偏偏这天晴光正艳,那人想到了她身上,一大早便让春羽告诉她,宵禁时乘车去东安里,好好在临春阁中相侯。

轻慢随便,有些对外室召之即来的意思了。

春羽说完后便有急事,提脚出了里间。

文令仪由侍女们洗着脸,洗干净了还要敷层药脂——从临春阁送来的,一连三日都是这般。今日侍女刚给她敷了,要用轻柔的手法慢慢按摩时,她推开了侍女的手,拽来漆盘上的面巾子,狠狠在脸上擦拭。

擦去药脂的白皙脸蛋上立刻显出一道道红痕,像被细线划伤般。

侍女从她手中夺下了巾子,一看,吓得花容失色,“夫人有什么不开心,只在奴婢们身上出气就是,千万别伤了自己的玉体!”

“若叫那位看见了,不仅奴婢,夫人也交代不了呀!”

“请夫人惜身惜福!”

“滚……你们都给我滚……”文令仪双唇发抖,琉璃般透亮的清眸似乎马上要滴下水来,站在匀匀洒落的晴光底下,披了头浓密乌发,像传奇中写的姑射山神女。

三日以来,原来的容貌在药汁的作用下慢慢显露,本来就出色的模样添了自然二字,便是生气也像尊白瓷玉像,清丽得叫人不忍亵渎,偏偏又不由自主想靠近她。

由此,侍女们也知道这位夫人只怕会更受宠了,哪里敢轻易离开,齐齐跪在了她脚边,异口同声道:“奴婢知错,请夫人降罪。”

“我只是要你们先出去。”文令仪深吸了口气,走到明窗前,背对她们克制自己的情绪。

“出去!都出去!”春羽赶了回来,将这些侍女都叫出去,对她的背影笑道:“是奴婢不好,这些人还要多调教。夫人且转身看看,奴婢给您带什么人来了?”

“什么人?”文令仪顺着她的话说,却没半分好奇。

左不过是他玩弄她的把戏罢了。

“钟儿,还不快来见过夫人,几天不见你迷路了不成?”春羽向门外叫了声。

猩猩红软帘一掀,钟儿的脸从帘下一角钻入,连带整个身子入了里边,眼儿红通通得像个核桃,仿佛才哭过一场。

文令仪扭过头一看她,眼也红了,正要待她上前,想到什么,又飞快地掉过身,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。

被拓拔宪压在床笫间肆意欺负过的脸,要不是受之父母,她宁愿毁了去。再不济,也会让这张脸不见清白天光。

“娘子……”钟儿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,“我都知道了……一切都是权宜之计。公爷和郎君出门在外,陛下为了保全娘子,才派了这些人来。娘子所做改变,也只是怕万一有失。春羽姐姐都和奴婢说了,娘子不必自责,这几日钟儿并没有吃苦。”

文令仪身躯微震,没想到会是这样,这才重新转过了身来,牵起她的手,上下仔细地看了看,“真没伤你?”

钟儿头摇得似拨浪鼓,“没有,半分都没有!”却在两人接手之际,悄悄捏了下娘子的小指。

文令仪松开她的手,空握了握,笑道:“好,真好。你总算回来了。文洛和你熟稔,今夜你务必要好好照顾他。”

“娘子不是说要亲自?”钟儿问道。

文令仪道:“是,是我亲自照顾。但你那日说的不错,文洛大了,我虽是他姑姑,男女有别,晚上还是在两间屋子安置比较好。若有什么,你高声叫我就是了,反正就隔了一道壁子。”

到了夜间,钟儿在屋子里给文洛喂了安神盏,便把灯熄去大半,只留两束微光在床脚不远,方便有什么事起夜用。

躺在黄花梨脚凳上时,她一直睡不着,倒不是因为板子硬,而是总觉得娘子白日所言意有所指。

越想越难入睡,索性披衣去了屋外,只见比邻的那间屋子里也留了夜灯,却暗暗的,看不出人在里面做什么,歇下了还是其他。

她回到这间屋里,坐在脚凳上想了想,灵光一闪,朝那面屋子的方向叫了声“娘子”。

果然就没人应。

她担心自己声音太小,便加大了音量,连叫了几声娘子。

还是没有人应。

那娘子就是去了别处……

会去哪儿呢?

钟儿重新躺回了脚凳,想着想着就开始迷迷糊糊……

一墙之隔的那边,幽暗烛光射在螺钿落地穿衣镜面,忽暗忽明,将镜中的人影照得不甚清楚。

但还是能看出是个女子对镜而坐,衣襟大敞,瘦弱的肩膀上搭着欲褪不褪的衣领。

本来是很平常的景象,一只壮臂却忽然落在了瘦肩上,慢慢地向下,熟门熟路地朝里入去,一直入到深处。

那只手臂好像在寻东西,却被香软腴肉挤得施展不开,兜衣更是快要撑破了般,最后借了脖后的石青绳为线索,慢慢找到了东西所在,从弹软的夹道中扯了出来。

温温热热的,还带了股浓郁馨香,连带乌金玉印上的龙身都变得旖旎了些。

拓拔宪三指捏住玉印,隔了粉荷样式的兜衣试着落下一印。

到底是玉器,离了人一会儿再度靠近感受到的便是冰冷了,文令仪缩了缩身子,想躲开。

躲不到哪里去。

后背倚着男人屈起而立的长腿。

简直是往男人怀里钻。

拓拔宪感受到女体柔软,将玉印悬在她眼前,垂眸问,“刚刚,香奴喜欢吗?”

像在问她喜不喜欢被他落以私印,打上专属他的烙印。也像在问喜不喜欢在只有一壁之隔的侄子、侍女面前一层层主动剥开衣衫,每一步都亲眼目睹,不许从镜子上挪开眼。

文令仪努力不去看那晃动的玉印,靠在他的臂膀,“为何陛下决定了又不去东安里……”

拓拔宪低低一笑,手臂沉沉地压回她的胸前,把玩着那方乌印,似是乌印比她好玩许多,漫不经心道:“去的路上要是有人见了香奴觊觎,劫走怎么办?朕如何能放心。况且在这里,香奴好像更懂事些,不用朕多说,就懂得如何讨朕欢心。”他说得很细致,“刚才侍女叫你,夫人正紧贴着朕亲朕,心跳得那么快,却死死抱住朕没发出声音,真会演。”

文令仪呼吸微促,垂下了眼睫,似生闷气。

拓拔宪从落地镜中看到她熟悉的眉眼、微抿的朱唇,还有那瘦了些的下颏,玉印从指尖滑落,重新坠入她兜衣之中,长指抚至了下颏,不自觉地开始怀念曾经的丰润,“香奴不喜欢朕这样说,那好,便算朕说错,不是会演,是会忍。”

一国之君认了错,那便是架了台阶,即便有天大的不满也只能咽下,乖乖地就阶而下。文令仪却只回头轻轻看了眼他身后的粉壁,又扭过头去。

“脾气好大。”拓拔宪从镜中看她的表情,些许变化都让他生出极大的趣味,想找出些不同,又觉得不用找,哪里都不同了。在一个最容易动感情的年纪有的宠奴,过了那个年纪之后再看,即便一模一样,又怎么会有相同感受?时过境迁,面目可……大抵如是。

文令仪侧过了身子,枕在了他膝上,柔柔道:“不喜欢这里。”

拓拔宪从镜面移到她的脸上,看了会儿道,“你不喜欢这里,喜欢哪里?”一面替她快落下肩膀的衣衫捡了合起,仿佛真要带她去个别的地方。

“姑姑,姑姑救我……姑姑救我!”

文洛的哭声忽然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
“小郎君不哭……”

看来钟儿也醒了,正在低声细语地安慰着她,过后又开了门,好几个侍女来回走动,抬热水喂安神盏。

隔了道粉壁,文令仪听得清楚,自然也知道自己这边若有什么动静,瞒不住那边的人。

她悄着声儿哀求道:“陛下,去临春阁好不好?我很喜欢那里。”

拓拔宪道:“是吗?”

她就那么想去东安里。

还是想去见谁。

“是。”文令仪狠狠心,粉臂一扬,兀自抱着他的脖颈缠了上去,压着声在哭,“陛下,我认错好不好,从前我做错很多事……”

拓拔宪听着那细颤的声线,掐紧了圆臀嫩腰,十指深深嵌入。

“陛下再信我一回,我知错了……”文令仪睁开了眼儿,春雾茫茫,看不清眼底神色,难受地咬唇。

他怎么会不信她从未后悔。

也当然信她随时想离开他。

男人掩下嘲意,猿臂猛揽,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上,亲了亲惊慌失措的她,“没关系。你忍着点,就不会吵到他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魏王:时过境迁,面目可……还是一样的美人面,蛇蝎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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