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，余华南像往常一样，拿上准备好的饭菜去医院。
医院那个科室的人已经对余华南很熟悉了，看到余华南提着饭菜纷纷给他打招呼，“小余来了啊，陆医生在办公室呢，你过去吧。”
“知道了，谢谢陈姐。”余华南提着饭兜往办公室走去，隐约听见传出来的声音。
“老陆，不是我说你，你说你最近老躲着我，不见我是几个意思？还有你这墙上的锦旗，就你这德行，居然有人给你送锦旗，老实说，是不是自己花钱买的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你真的绝情至此么？小爷我千里迢迢赶过来，你真的……连话都不愿给我说？”
余华南远远就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，走近才听清楚里面的谈话，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，纠结着要不要推开，最后还是把手收回来了，算了，等一会儿再进去吧。
“余华南，进来。”余华南刚放开，里面传来陆青程不容抗拒的声音。
他再次握住门把手，用了点力，拧开了门走进去，换上了笑脸，“陆医生，我来给你送饭。”
陆青程对他招手，“嗯，过来，今天吃什么？”完全不关注办公室里的第三个人。
余华南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幽怨的陌生男人，穿着一件蓝色毛边毛衣，戴着一顶渔夫帽，宽松的牛仔裤还有几个破洞，一只手拿着那卷锦旗，脸上的嫌弃神色还在，同样在看自己，上下打量。余华南收回视线，“那个，陆医生，你这里有客人，我就不跟你一起吃了。”
“他不是客人，把他当空气就可以了。”
那人听到陆青程的话，一拍桌子，坐到桌沿，“卧槽，陆青程，你这人太不地道了，小爷我大老远跑来找你，你就这样打发我走了？”
“嗯。”
看来是朋友，关系还不错的朋友，自己跟大发也是差不多的相处模式。
余华南一脸歉意地看着炸毛年轻男人，朝他伸出一只手，“你好，我叫余华南。”
那个年轻男人伸出右手握成拳，对着余华南的手对碰了一下，“我叫许慎之，余华南的朋友兼床伴儿。”最后两个字，声音带着轻浮和挑衅。
陆青程瞪着那人，但他不怕，故作轻佻地朝陆青程眨了眨眼，一拳砸在陆青程胸口，“怎么？敢做不敢认？死鬼。”
什么？床伴儿？
余华南嘴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，看看许慎之，又看看陆青程，只见陆青程脸色跟锅底灰一样黑，“给你五秒钟的时间，从我眼前消失。”
“哎呀，你这死直男，这就要赶人家走，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……”
他话还没有说完，就感受到了一记又一记的飞刀从那边飞过来。
“老子数到三，一、二……”
三字还没出来，吓得他赶紧闭嘴，用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，“行行行，不说了还不行啊，真的是，还是那么小气，你上次找我帮忙，你看我多积极，再看看你现在的态度，过河拆桥……”
“出去。”陆青程再次下逐客令。
知道那人口里的床伴儿就是开玩笑后，余华南的心落回了肚子，同时也在心里唾弃自己，小心眼儿，自作多情，人家陆医生的私生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，人家是自己的老板，又不是什么其他的关系，自己有什么立场。
许慎之一向是脸皮厚的主，他从桌上跳下来，搓着手靠近余华南，打开了餐盒，“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。”
“就是普通的家常菜，糖醋排骨。”
许慎之一脸嫌弃地看着餐盒，嘴里发出啧啧声，“你确当这是糖醋排骨而不是什么煤块儿？”
“老子数到三，三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，陆青程，你这招对我没用，老子才不怕你，我背后有人。”说着，趁余华南不注意，他从餐盒里抓了一块糖醋排骨塞嘴里，咀嚼了一下，脸色就变了，马上吐到垃圾桶里，又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好几口水吐出来，“呸呸呸，这玩意儿，能吃么，吃了会中毒。”他又吃了一块豆腐，眉头紧皱，“你这豆腐，没放盐？”
余华南的手僵在原地，不知所措地看着陆青程。
陆青程抢过他手里的筷子，面色不愉地说，“你说完了么？”
“真的，你个老六，你不会告诉我，你就是靠这玩意儿养活的吧？什么时候换口味了，不是那么挑剔的，你怎么吃下去的，你变了，真让我痛心。”许慎之还在絮絮叨叨，压根没注意到陆青程越来越黑的脸。
余华南对自己做菜的水平一向没什么自信，之前陆医生也没说过难吃，自己就想当然觉得味道还可以，乍然听到许慎之的话，余华南菜意识到，可能真的很难吃，只是陆青程顾念他的感受，维护他小小的自尊心，才没有戳破，原来自己一直活在陆医生打造的梦幻泡泡里。
“真的很难吃么？”像是为了求证，余华南看向陆青程。
意识到自己的大嘴巴可能伤害到人，光顾着损陆青程，把这人忘记了，许慎之尴尬一笑，“不是，也不是很难吃，那个，你别往心里去，我胡说八道，气这个老六，你别放心上。”
余华南看了一下餐盒里的菜，看起来黑黢黢的，这时他第一次尝试做糖醋排骨，看卖相确实没什么食欲，旁边的青菜也炒得软趴趴，失去了翠绿的颜色。
许慎之还要说话，陆青程一摔筷子，指着办公室，冷冷开口：“出去，非要让我打电话给你跟班？”
听到陆青程的话，许慎之乖乖闭上嘴巴，但是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。陆青程起身，对着许慎之的屁股就是一脚，许慎之没有一点准备，被踹得往前扑，正好扑出办公室的门，惯性的作用下还挥着手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。
陆青程在他跌跑出去的那一刻抓住他手里的锦旗，等他人一出去，就重重地关上了门并反锁上，外面立马传来许慎之气急败坏的叫骂和拍门声，“陆青程，你个王八蛋，亏得老子大老远来看你，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……一个破锦旗，看得这么宝贝，你丫没良心……”
还好，现在是中午，好多人都吃饭去了，不然这里肯定会被围观，医院的生活太无聊了，一点小事都能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。
外面叫骂声还在继续，只是声音越来越小，间隔时间越来越长，越来越有气无力，最后终于没有了。
余华南看了一下陆青程脸色，看不出喜乐，于是小心说：“这样真的没关系么？”
“吃饭。”陆青程重新抓起筷子。
食不知味，只吃了小半碗饭，余华南就不想吃了，放下筷子。
“不吃了？”陆青程诧异地看着余华南，他平时食欲一向很好，今天才吃了小半碗。
“我来之前吃了两个苹果，现在不是很饿。”余华南勉强扯了一个笑，确实不好吃，只是小时候的经历，让他不愿意浪费粮食，再难吃的东西他也可以面无表情吃下去，但是陆医生呢，他跟自己不一样，他又是为什么。
“他山猪吃不了细糠，你……”
“陆医生，我真的不饿。”
陆青程再三确认，他是真的不想吃了，便重新拿起筷子，把餐盒里面的菜一点点清盘，“今天的青菜不错，有进步。”
外面“砰砰砰”砸门声音又响起来，余华南随意地问道：“陆医生，外面那人是谁啊？”
“别管他，就一神经病。”
“你朋友？”
“同学，一个寝室，刚他说的床伴儿，就是有次喝多了，被同学送到一张床上去睡了一晚上，什么事都没发生，那个房间有四个人，还有两个睡沙发。”陆青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，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看法。
“嗯。”陆医生是怕自己误会他跟许慎之有什么关系，所以才着急解释的么？刚才，许慎之说陆青程死直男，现在陆医生又这么着急解释，是怕自己把他和许慎之扯上关系，误会他取向？
不是说，越是解释越是掩饰么？看来，陆医生和外面那个人，关系真的不一般。
本来还有点开心，一想到这点，余华南的心瞬间又变得苦涩，心就像秋天最后一片树叶落到水里，飘荡着，他也摸不准为什么自己的心情起伏为什么这么大。
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余华南顿了顿，又没头没尾说了句，“陆医生，你放心，我不会乱说的。”
“啊？”陆青程莫名其妙地看着余华南，不清楚他这话什么意思，
余华南收拾好餐盒，打开了被反锁的房门，外面蹲在地上的人趔趄地撞进来，还在小声骂骂咧咧：“陆青程，你丫是脑子有病啊，你说你……”
在看清楚开门的人是余华南以后，他嘴里的话紧急刹车，单手举到眉毛，冲余华南眨眨眼睛，“不好意思，没看清楚是你，我骂他，不骂你。”
“嗯。”余华南没心思和他多说，侧身让开，自己拉上门走了。
他没走多远，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，“那个谁，对，余华南，你等等。”
余华南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去，“请问有什么事情么？”语气温和，就算他说自己做饭难吃，但是对陆医生的朋友，余华南没办法说重话，而且他说的是事实。
许慎之很自来熟地勾着余华南的肩膀，一副哥两好的样子，看四周无人注意，他才小声问道：“你跟陆青程是什么关系啊？”
“你别误会，他是……我老板，雇我……做饭。”被一个不熟悉的人揽着肩膀，余华南有点不自在，偏偏这人又是陆医生的朋友，甚至还可能是那种关系，不能表现出排斥感。
听见他的问题，余华南忍不住想还能有什么关系呢，不习惯被陌生人这样亲密的搂着，余华南回答得结结巴巴，但这落在许慎之眼里，反而变成了心虚的表现。